铁花里的农耕岁月

作者:拓荒牛 分类:默认分类 时间:2025-12-19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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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汉中日报

铁花里的农耕岁月

——记铁制农具锻造技艺市级代表性传承人王保福

崔焕焕

  汉中盆地初冬的暖阳裹着泥土的芬芳,落在段家坝村尽头的打铁作坊上,被黑黢黢的屋檐滤成了金黄的光斑。作坊门敞着,气锤“咚、咚、咚”的闷响混着铁器煅烧的热浪涌出来,王保福半蹲在火炉旁,左手夹着烧得透亮的铁胚,右手举着小锤,在铁胚上敲出细密的火花。

  

茧子是入门帖

  “那时候家里穷,弟兄3个、姐妹4个挤在两间土坯房里,我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哥,下面有弟妹——打铁是家里唯一的营生。我16岁初中毕业后就跟随父亲学艺,第一天摸锤手就被震得发麻。淬火更磨人,拎着烧红的铁胚往水里滋啦一蘸,捞出来再敲。”王保福摊开手,掌心里的茧子叠着茧子,指关节处还有几道浅白的疤,“头一个月,手肿得握不住筷子,夜里疼得睡不着,我爹就往我手里塞个布团,第二天继续练。”往后的日子,他的世界只剩下火炉、铁胚和锤声:天不亮就起来捅炉生火,把铁块烧得透红,再举着10斤重的手锤,跟着父亲的节奏“轻打、重打、左右平换”;夜里守着炉温,把淬好的锄头搁在磨石上蹭,直到刃口亮得能映出月亮。

  

铁的“生死关”

  “过去学这打铁的手艺,7年才能出师——差一天都不行。”王保福夹起一块烧得透红的铁胚,往砧子上一放,小锤“叮”地敲了一下,“出师得考硬工夫:选料要看金木水火土,得摸出铁块里的杂质;煅烧要用西挑水,等太阳偏西时挑来的水,淬出来的刃才够硬。”他指着案上摆的镰刀,眼里亮得像淬过火的铁:“这镰刀,工序有7道:先选料,得挑含铁量高的毛铁;再煅烧,把铁胚扔进1200度的红炉里,烧到泛着鸡血红才算透;接着小火煅烧,分三段控温,让铁的韧性匀开;然后是锻打,轻锤定形、重锤压实,胳膊甩酸了也不能停;之后定型,把锄头的弧度敲得刚好贴地;再打磨,磨石蹭得掌心发烫,刃口才能吹毛断发;最关键的是淬火——也叫蘸火,把烧红的刃往水里一蘸,滋啦一声白烟起来,再迅速捞出来,这一步是铁的生死关,慢一点,刃就软了,快一点,刃就脆了。”

  

铁制农具的“冷与热”

  作坊的墙角堆着半摞锄头,王保福蹲下来,指尖蹭过锄头上的锈迹,好似自言自语:“10多年前,我把家里的手锤换成了气锤,打大胚毛料省劲儿些,但精细活儿还得手锤。那时候春耕前,作坊的门都关不上——十里八乡的农户扛着铁块来订农具,我和爹一天能打200把镰刀,磨石都蹭薄了3块。”王保福往炉里添了把炭,声音沉了些:“现在年轻人都用农机了,播种、收割都是机器,谁还扛着锄头下地?一天顶多打50把镰刀,还得等老辈人来订。去年春耕,我等了3天,只来了个老汉,订了两把锄头,他说娃在城里打工,自己种二亩地,还得用老家伙。

  

寥寥无几的坚守

  王保福说22岁结婚后开始带徒弟,前后将近带了30多个徒弟,现在只剩两个还在打铁,一个在邻镇开了小作坊,一个跟着我守着这老地方。收徒的规矩,是父亲传下来的:得拜太上老君,仪式定在2月15日。刚收的徒弟要先干半年杂活,才能开始摸锤,能独立打一套农具才算出师。现在的年轻人,两三个月就跑了,说打铁又累又不挣钱,不如学电焊。王保福记得最可惜的一个徒弟:那娃手巧,学了一年就能独立淬火,可他娘生病要花钱,他偷偷跑出去学了电焊,一个月能挣3000块。

  “有时候夜里听着气锤响,就会想起父亲教我打铁的样子。”王保福望着红炉里的火深沉地说:“这手艺像铁,得煅也得守——我守着,总能等到愿意学的人。”

  

另一种传承

  作坊的窗台上,摆着一本《机械设计基础》,“这是我儿子王鹏的书,他放假回来忘带走了。”王保福拿起书,指尖轻轻摸着折角,“娃是1995年的,生在作坊里,小时候总蹲在砧子旁看我打铁,还偷偷拿小锤敲过铁胚——现在是南昌大学的研究生,本科在西安工业大学学的机械设计与自动化。”提起儿子他的话多了起来:“去年过年,他回来给我画了张图,说能设计个小设备,帮我控制淬火的温度。我看不懂图,但我知道他没忘这作坊里的铁花。”

  王保福的盼头都系在正上研究生的儿子身上:“我现在最大的心愿,是能让各级领导多重视这老手艺,说不定我儿子能把老锻打和新机械结合起来,让这铁花,能接着开下去。”

  日头沉到了作坊后面,气锤声停了,王保福拿起磨石,慢慢蹭着镰刀的刃,那道雪亮的光里,曾照过16岁的他攥着手锤的样子,照过他的父亲举着手锤的影子,也会映照他的儿子画在纸上的闪着光的机械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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