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桐梓:两代农人接力 刻下“柑”甜印记

作者:拓荒牛 分类:默认分类 时间:2025-12-13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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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锋

初冬的桐梓县新站镇农里村,连片的橘林从山脚铺展至半山,仿佛大地披上了一袭翠底金斑的锦袍。86岁的范国忠站在自家椪柑林里,粗糙的手掌抚过缀满枝头的果实,眼中泛起欣慰的粼粼波光。远处,他的儿子范太其正穿梭果林间,剪枝的“咔嚓”声惊起几只山雀,扑棱棱飞向更远的山梁——那里,是赵平经营的“明日见”柑橘园,一颗颗橙红饱满的果实正沐浴着晨光。

86岁的范国忠在自家果园里。王琨荣摄

这是一场跨越40年的甜蜜接力,这是一幅由两代人共同绘就的乡村振兴画卷。

从零开始的勇气——1981年的火种

时间倒流回1981年。那时的农里村,山上多是红橘子,也是本地人俗称的本土柑子。果子虽好,但想要一直好,就需要管护和技术,而当时的技术却是一片空白。村民们守着祖辈传下的老果树,年复一年,收成全看天意。

“那时候心里像揣着一团火。” 如今81岁的赵立勤坐在自家小院的橘树下,阳光透过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回忆,把我们带回了那个决定性的年份——1983年。

赵平和父亲赵立勤在自家椪柑园里像大家展示自家椪柑。王琨荣摄

那年,他卖掉家中本地橘子,攒下3万元。时任桐梓县农推站站长录再全鼎力相助,为他争取到了前往中国农业科学院柑橘研究所学习的机会。

10月17日,赵立勤怀揣希望登上了开往重庆的绿皮火车。怀里,是妻子连夜缝制的布包,里面装着干粮和皱巴巴的笔记本。

在位于重庆市北碚区的中国农业科学院柑橘研究所(西南大学柑橘研究所)里,这位只有初中文化的农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拼命吸收着关于嫁接、剪枝、施肥的一切知识。白天听课记笔记,晚上就着昏黄的灯光反复琢磨。笔记本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记满了温度、湿度、酸碱度。“老师讲的有些词听都没听过,还要现学化学。” 赵立勤笑着回忆,“多画图和做笔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

3个月后,他背着鼓鼓囊囊的行囊回乡,包里只有仔细包裹的10个优良椪柑品种的接穗。那些嫩绿的枝条,被他像婴儿般呵护着。

“一路上都不敢睡熟,怕闷着了,怕压坏了。” 火车颠簸,他却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双手护在胸前。

嫁接、育苗、观察、记录……带回的苗种嫁接后不够,那就自己培育。第一年,他撒下50斤枳壳种子;第二年,幼苗成功移栽;第三年,开始大面积嫁接。那些日子里,赵立勤几乎长在了地里。

赵平引进的新品种 “明日见” 。王琨荣摄

最艰难的是在农里村连续10多天的种植培训会。“不管白天黑夜,大家都不断探讨。” 赵立勤回忆道,“有人怀疑,有人观望,但更多的人眼里闪着光。” 他和录站长在田间地头示范,用最朴实的语言解释着“砧木”“接穗”“亲和性”这些陌生词汇。

当第一批嫁接的枝条终于抽出新芽,嫩绿的叶片在阳光下舒展时,这个硬汉蹲在树下,第一次湿了眼眶。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棵树的成活,更是新站镇新的开始。“那时候不懂什么‘产业’。” 赵立勤说,“就想着让大家都能吃上好果子,让这片山真正绿起来,甜起来。”

院墙外,漫山遍野的椪柑林在风中摇曳,沙沙作响,仿佛在向这位老者致敬。40年过去,当初怀揣的10根接穗,已繁衍成上万亩的绿色海洋。

三十年磨一“果”——范家父子的坚守

清晨,天刚蒙蒙亮。86岁的范国忠已经出现在自家果园里。

老人佝偻着背,像一张拉满的弓。手持修枝剪,“咔嚓、咔嚓”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剪枝是门艺术。”范国忠说话慢条斯理,手上动作却精准流畅,“这根要留,它是明年的结果枝;这根要剪,它只会抢养分。”在他眼中,每棵树都有独特的性格,有的张扬,需要多剪几刀;有的内敛,要适当保留枝梢。

30多年前,范国忠和赵立勤一样,是新站镇第一批“吃螃蟹的人”。“第一次失败了,记得很清楚。”老人停下手中的剪子,望向柑橘林,“记得那年我们用的是薄膜进行育苗,后面苗子冻死了大半,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新站椪柑。王琨荣摄

后面,他们凑钱从浙江引进种,用最笨的办法去观察、记录、尝试......一点点摸索椪柑的习性。再加上赵立勤的钻研,终于水滴石穿。如今,范国忠的四五亩果园郁郁葱葱,今年预计产量超万斤。“整得还可以,大家都觉得安逸。”他笑着说,皱纹如年轮般在脸上漾开。

更难得的是,老人培育了4-5万株优质种苗,以每株3元的成本价供给乡亲。“作为老辈人,希望大家都发展起来,整起大家都好大家都有吃的。”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扫过层层叠叠的果园,像一位将军静静检阅他的士兵。

不远处,儿子范太其正在采摘椪柑,竹筐渐满。“父亲常教我们修剪、施肥。”这位60岁的中老年人说,“今年果子好,能卖一两万元。我想把椪柑种得更好,也为新站椪柑产业出把力。”

父子之间,话不多。传承下来的技艺、共同守护的果树,成了他们最坚实的纽带。范国忠有时会走到儿子照料的果园,摸摸叶子,捏捏土,然后点点头,背着手慢慢离开。范太其看见父亲点头,心里就像尝了一颗最甜的椪柑。

破土的新枝——“明日见”照亮前路

当范家父子在传统椪柑林中耕耘时,山的另一面,40岁的赵平正在自己的“明日见”柑橘园里忙碌。这是一种新品种,果实橙红饱满,糖度高,口感脆嫩,市场前景广阔。

“我们这一代人,站在了父辈的肩膀上。” 赵平说。他的父亲,正是那位当年怀揣10根接穗回乡的赵立勤。

2021年,赵平做了一个让父亲赵立勤皱眉的决定:他要在老椪柑树的基础上,引进新品种。

“明日见?听都没听过!”老赵蹲在田埂上,闷头看着果林,“咱家的椪柑不好吗?都种了30多年了!”

“不是不好,是要更好。”赵平打开手机,给父亲看他在江西赣州拍的照片——那里的脐橙个大味甜,一斤能卖到十几元;又翻出四川“明日见”柑橘的资料,这个新品种糖度高、果肉嫩,市场上供不应求。

赵平接过父亲的接力棒,却不想只跑在原来的赛道上。他自费走遍全国主要柑橘产区,在江西被脐橙的品质震撼,在四川发现了“明日见”的潜力。笔记本上,除了种植技术,还记满了市场分析、农旅一体化这些父亲陌生的词汇。

赵平引进的新品种的江西赣州脐橙。王琨荣摄

“父亲那一代人解决了‘从无到有’的问题,我们要解决‘从有到优’的问题。”赵平说。他在坡地试种“明日见”,平地种脐橙,田坡保留部分老椪柑,形成多元种植模式。管护上,他以农家肥为主,采用物理方式防虫,还进行了自动化灌溉。

但创新之路从不平坦。“明日见”对水分极其敏感,多一分则裂,少一分则涩。第一年试挂果,赵平因为浇水时机没把握好,裂果率超过三成。今年,他就自己拿着修枝剪细剪,一株株查看,记录每棵树的状况。“就像照顾新生儿,得摸准它的脾气。”

如今,赵平的30亩果园今年预计产量3万斤、产值约15万元。他还带动周边农户试种新品种,一起发展,统一标准。

“父辈为我们打下了基础,我们这一代要思考的是,如何让这份甜蜜的事业走得更远。” 赵平说。现在赵平的果园主要是单一观光采摘模式,接下来他计划探索“果树认养+农旅体验”模式,让橘林不仅是生产基地,也成为乡村旅游的亮点。

站在父亲的橘树下,赵平有时会想:如果当年父亲没有踏上那趟开往重庆的火车,如果没有那些前辈的坚守,今天这一切会是什么样子?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但他知道,自己手中的接力棒,必须稳稳地传下去。

在新站镇,像范国忠、赵立勤这样的第一代种植者尚有10余人,平均年龄超过75岁。而像赵平、范太其这样的后继者正不断涌现。这群“果二代”“果三代”建起微信群,分享市场信息;试直播带货,让更多人看到新站橘林。

午后,橘林被染成金色。赵立勤和范国忠两位老人并肩走在村道上。他们的脚步很慢,但每一步都踏实有力。路旁,几乎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种着椪柑树。

“老赵,你看这果子,一年比一年甜。”

“是啊,就像咱们的日子。”

从1983年到2025年,40余年弹指一挥间。新站镇的椪柑种植面积从零发展到1.5万余亩,年产值近5000万元,形成特色化品牌。但这不仅仅是一个产业发展的数字,更是一首岁月与匠心共同酿造的“甘甜诗”。(王琨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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