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一碗乡情

作者:拓荒牛 分类:默认分类 时间:2025-09-19 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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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沧州日报

味道

盛一碗乡情

张月刚

这些年漂泊在外,每到一个地方,我总是忍不住去寻找当地的特色美食。一开始是出于好奇,想领略不同的饮食风情;后来渐渐发现,透过食物,往往能触摸到一个地方最真实的脉搏——历史在味觉中延续,人文在口感间流露。而每每尝到他乡之味,我也总不自觉地在心里与家乡的味道相比较,从风味的落差里,悄悄量出与家的距离。

都说肌肉有记忆,重复多了,自会发生惯性的回应。我想,味蕾何尝不是?偶尔在异乡尝到某种似曾相识的味道,记忆便如潮水般涌现。唇齿间的熟悉感、吞咽时的妥帖意,都在一瞬间苏醒——那是一种难以言喻、却真切存在的乡愁。

俗话说:“好(hǎo)吃不如好(hào)吃。”很多地方小吃,对外地人来说或许难以接受,却是本地人魂牵梦绕的至味。所谓美食,往往不过是自幼养成的味觉习惯,是刻进生命的“好(hào)这一口”。在黄山,我尝过臭鳜鱼,说实话并不合口,可那股特别的“臭”,却让我莫名想起家乡的糟梭鱼——虽气味迥异,可那臭中带香的底蕴,竟如出一辙。我就在同行者诧异的目光里大快朵颐,还忍不住感叹:古人真有智慧!无法保鲜,便以“臭”制之,臭中藏香,跟我们老家的糟梭鱼简直异曲同工。在南京喝鸭血粉丝汤,也未觉传说中那般惊艳,但那鸭血滑嫩带脆的口感,却让我蓦地想起沧州的羊肠子——一样的爽韧,不一样的腥香,恍惚间嘴在异乡,心已归家。

一个人想念家乡,往往最先想起的是某一种食物。就像想念母亲,总会浮现她亲手做的三餐。那香味,就是妈妈的味道。于我而言,乡愁是黄骅的吊炉烧饼,是河间的驴肉火烧,是沧县的羊肠子……是自幼吃惯的、刻进骨子里的味道。每次回沧州,只要一下火车或高铁,不论是否饭点,我总迫不及待地找家小店,尤其是一定要喝上一碗热腾腾的羊肠子,才觉得真正到了家。

羊肠子,是沧州最具代表性的小吃。鲜而不腻、余香满口,可依个人喜好加孜然、撒盐、点辣椒、添香菜,就着烧饼、大饼或窝头,既解馋,又管饱。切肠师傅通常不需砧板,手起刀落,在碗沿飞快地将羊肠、羊血肠、油碎儿切成小段,直接落入碗中。重口味的食客还可加点羊房子、羊蛋、羊鞭。许多人干脆不坐,端碗站在桌边吃。天暖之时,不少小店直接把桌凳摆到街边,烟火气十足。汤,是免费续添的。羊肉、羊骨、羊杂在锅中翻腾,老汤醇厚浓香,一碗下肚,暖身解乏,让我这长年在外的人,仿佛一下子躺回了童年老家的炕头——一路风尘,顷刻荡涤干净。

沧州,因运河而兴、因沧海得名,自古就是南北交汇、河海联运的要地,素有“京畿南大门”之称,商贾云集,贸易繁盛。这里文化底蕴深厚:吴桥杂技名扬天下,沧州武术威震四方,南来北往的镖师行至此处,都须摘旗静过,以示敬重。运河码头上,曾经贩夫走卒、人流如织。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诞生羊肠子这样粗犷奔放、滋味浓烈的小吃,也就不难理解了。

在沧州,吃羊肠子有一个经典的说法:第一次闭着眼吃,怕膻;第二次眯着眼吃,品味;第三次瞪着眼吃,上瘾。它性热,能祛哮喘、驱胃寒,越吃越爱,难以割舍。沧州是回汉杂居之地,回民不食猪肉,因此自古养羊、烹羊、食羊之风盛行。汉民则利用羊血灌肠,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把这些“下水”煮成一锅,经济又实惠。一如老北京的卤煮,羊肠子最初也是卖力气人的吃食——码头工人、镖局武师、杂技艺人,干完活来上一碗,汤免费续,就着主食,饱腹暖身,又能补充体力。这就是羊肠子在沧州诞生并传承的根源。

如今,每当有外地朋友来访,我总会自豪地向他们介绍沧州:讲南川老街与大运河,讲清风楼与会展中心,讲朔黄铁路与黄骅港,讲铁狮子与弯头产业,讲石油与大化遗存,讲鸭梨、冬枣与旱碱麦……但我最推荐的,永远是那一碗羊肠子。我会带着他们,用浓浓的乡音说道:“来,尝尝这羊肠子(zǎ)……”

因为我知道,这滚烫、浓香的一碗,盛放的不仅是滋味,更是沧州人骨子里的豁达、坚韧、勤奋与智慧。那是一碗无论走多远,都让我念念不忘的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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