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箱中国·安阳

如果3000多年前的人有日记本，里面会记录些什么？

生病了，能不能不去上学？ 父亲来看我表演舞蹈了！会顺利吗？ 牙好痛，想求求老祖宗保佑我快点好……

这些，是真实刻印在甲骨文上的，三千年前商朝一位小王子的日常。与《开箱中国》一起，走进安阳，在片片甲骨、尊尊青铜器中，穿越回殷商时期；从骨片到纸张，溯源中国文字千年传承，感受“有文化，必安阳”。

你认得出这几个是什么字吗？它们好像是汉字，又像是什么有趣的图形——《开箱中国》记者Nancy与法国博主魏无瑕的安阳探索之旅，正是从这几个甲骨文字开始的。

它们是哪几个字？是怎样演变到今天的样子的？通过这些甲骨文字，我们能看到怎样的历史？安阳，正是最适合寻找这些答案的地方。

“穿越”回到三千年前

安阳城中，闪耀着古朴的青色光泽，从颜色到形状都宛如一尊巨大青铜器的，是殷墟博物馆。上面金色的“大邑商”三个甲骨文字，让人仿佛一眼看过三千年历史：殷墟， 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有文献可考、为考古发掘和甲骨文所证实的商代晚期都城遗址，而大邑商正是殷墟曾经的名字。

Yinxu, or the Yinxu Ruins, boasts the remnants of the ancient city of Yin, the capital of the late Shang Dynasty (1600-1046 BC) and the first capital site that has been documented and substantiated by archeological findings in Chinese history.

Nancy与 魏 无瑕一起，走进这座美丽的青绿色建筑，也穿越了三千年时光。 青铜制的爵杯、造型华美的发簪，无一不展现出 古代中国的的生活智慧与审美情趣。这些器物不仅是实用工具，也承载着礼仪、信仰与技术。

其中，一节三千年前的“三通管”引起了 魏无瑕 的注意。它和现代的水管几乎没什么两样，让她感受到当时技术之先进，更感受到跨越千年的文化链接。

“这文化如此悠久，但现代的我们仍能与其共鸣，并不断地去发现和理解它们。发现祖先们的生活与我们的相似和不同之处真的很有趣，”无瑕说。

The culture is so old, but we still made a link and we still tried to decipher it. And we just found out that they actually lived a life pretty similar to ours. It's really interesting to see how different and how similar we are to our ancestors.

最震撼的，则要数车马坑馆中，整齐排列的23架殷墟出土的马车，在精致华美之余，更是与旁边展示的甲骨文“车”字，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在这里，可以直观地看到部分甲骨文字的造字方法：“象形”。

在这里，还生动地记录着三千年的的一场“车祸”：在一段甲骨上的卜辞中，最初，“车”字是正常的；在后文中，它却翻转了过来——车倒了！

这一段的甲骨文说的是“ 癸巳卜，殼贞：旬亡祸？王占曰：乃兹亦有祟，若称。甲午，王往逐兕。小臣甾（载）车，马硪，迫王车，子央亦坠。”

简单地说，就是 癸巳这一天，商王进行占卜活动，看到结果后，认为会有灾祸发生；到了甲午这天，商王外出打猎，果然出了意外，一名小臣驾驶的车辆车轴断裂，先撞到了石头上，而后撞翻商王乘坐的车辆，商王车上一个叫子央的人也摔了下来。

An official's chariot broke its axle and hit a rock, then crashed into the king's chariot. A man named Zi Yang fell off the king's chariot.

这一片甲骨上，完整展示了 卜辞的结构：记录占卜时间和占卜人的前辞（ 癸巳卜，殼贞） 、记录占卜内容的命辞（ 旬亡祸） 、记录占卜结果的占辞（ 王占曰：乃兹亦有祟） 和记录 占卜以后事态发生的实际情况的 验辞（ 甲午，王往逐兕。小臣甾（载）车，马硪，迫王车，子央亦坠）。

所以，从甲骨上，后人不但可以看到中国文字三千年前的样子，更是能透过它们，一瞥三千多年前，殷商人民的生活图景。

我们从甲骨上看到什么

殷墟博物馆中的“子何人哉”特展，就用一片片甲骨，为我们还原了一个商朝小王子的日常。

研究花园庄东地甲骨多年的香港浸会大学教授史亚当（Adam Schwartz）告诉我们，花园庄东地甲骨的特殊之处在于，让我们从一位儿子的视角看到了事情的经过，也让我们看到了商朝时的一段亲子关系。

"This presented a completely different perspective than we're used to seeing. I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 son. This idea of the relationship with your parents became very important," said Schwartz.

通过这些甲骨，我们仿佛是翻阅了这位王子的一本日记，看到了他每天的生活：学习各种知识技能、准备给父亲表演舞蹈、出门打猎……也能看到他因为生病想要请假休息、关心自己的马是否健康、祈愿牙疼快点好等等生动的生活细节。

就像我们今天用日历App安排生活，商朝人也在甲骨上写下将要发生的事情，并希望这些事可以顺利。 对于史亚当来说，这些记录更是让中国乃至世界的学者们，得以更深入地理解中国人自古以来形成的思维方式，以及亘古不变的中国人对幸福的追求。

"In oracle bone (inscriptions), one of the answers that you want to hear is that, for something you're going to do, it's going to go smoothly for you. That's going to lead you to feel blessed or happy. That process is a very part of the Chinese spirit in some ways," he added.

哈佛大学教授傅罗文（Rowan K. Flad）强调，甲骨文的价值不仅体现在中国文化内部。它更是世界理解东亚文明的重要线索。

他指出，殷墟甲骨文中大量记载了战争、政治联盟、资源管理等内容：“这些铭文是对早期中国国家结构的直接记录，也为后世史书所记载的历史提供了考古证据。”

"Many of the oracle bone inscriptions from Yinxu talk explicitly about political connections, conflict, control, access of resources."

他说，虽然在其他文明中也存在骨头占卜，但像中国这样系统性地 烧灼动物的 肩胛骨或龟甲，通过裂纹解读吉凶，并以文字完整记录的方式，是全球独有的。

"We don't see bones used in this very peculiar and particular way anywhere else in the world… This specific combination… is something that is limited to the East," said Flad.

Flad 还补充道，这类甲骨文不仅出现在中国，还影响到了蒙古、日本、朝鲜半岛等地。他说：“甲骨文是一条有趣的证据线，让人们可以了解（那时）地方性和区域性的政治活动和更广义的文明的发展。”

"It becomes the line of evidence that is really interesting to think about in relation to local and regional politics and civilization, more broad," he said.

因而， 对海外学者们来说，甲骨文不仅是中国的文化遗产，也是全人类的文明财富。

史亚当说，“甲骨文是世界遗产的一部分，每个关注古代文明和人类起源的人都应该意识到这一点。在我看来，它类似于埃及的金字塔文献，都是我们理解一种文明的基本。 ”

"Oracle bones are part of a world's heritage that everybody in the world, when we're talking about ancient civilizations and origins, should be aware of," said Schwartz. "When you start to think about world heritage, it's similar to the Pyramid Texts in Egypt, these types of foundational things."

文脉自此流传不绝

在中国文字博物馆，映入眼帘的就是整面墙的中国汉字的演化之路。在天光的映衬下，从最初的刻画符号，到骨片上的甲骨文，再 到青铜器上的金文，以至于后来的大篆、小篆、隶书、楷书……俯仰之间，是数千年的中华文脉传承。

正如史亚当所说，“汉字是最早的文字之一。它的特别之处是，它的传承不曾间断，不像其他文字，如古埃及文字。所以，我们可以系统性地学习汉字的起源与发展。”

"Chinese is one of the earliest scripts. What makes it different is that it's continuous. It never ended, unlike Egyptian or some of these other types of scripts; Chinese is just always continued. So, you can study its origin and development systematically and scientifically," said Schwartz.

文字博物馆的讲解员徐耀告诉我们，“中华文明源远流长，没有间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文字的传承。”

"Chinese civilization has a long, unbroken history, largely thanks to the continuous lineage of writing," said Xu Yao.

无瑕眼中的古代汉字，是一种十分美丽的“艺术品”。而它们，也是中国人独特思想与哲学的载体。

比如甲骨文的“化”字，“上半部分是一个‘人’，下半部是一个倒立的人，一种解释是表示位置变化，另一种解释是代表生死的转化，”徐耀介绍说。

"There is the character

ren(human). And anotherrenturned upside down. One interpretation is that it denotes a change in position. Another explanation interprets it as representing transformation between life and death," said Xu.

无瑕不由得感叹，“ 这里真的让我肃然起敬。我觉得我算是中文说得好的，阅读也没问题，但来到安阳后我发现，我能探索的还多着呢。 ”

有文化 必安阳

在安阳，这种文脉的延续，不只在博物馆，也体现在城市空间中。车站、公交、餐厅……随处可见甲骨体的元素。甲骨文字早已走出展柜，融入生活，成为城市气质的一部分。

从骨片中读懂日常，从文字中看见文明。对Nancy和无瑕来说，这场文化之旅不仅是一趟探访历史的旅程，更是一场文化认同的回望与再造。

令人惊喜的是：甲骨文还出现在了一碗面和一杯咖啡上。

“没准你喝下这杯咖啡，就能读懂所有甲骨文了！”无瑕笑说。

安阳还不仅仅有殷墟和甲骨文。商朝之后，它又先后成为六个朝代的都城。数千年的风风雨雨，为它留下了太多值得驻足细品的文化刻印：千年古塔文峰塔；曹操高陵；安阳古城…… “我从未想过中国文化如此古老又令人赞叹！”无瑕说。

“下次我还想来安阳，我要待久一点，因为一天不够，两天可能也不够，一周或更长时间才好。”

"Next time, maybe for a longer time, because one day is not enough, two days might not be enough. Maybe one week or more would be better," said Cleo.

在甲骨片之间，我们与三千年前的思想擦肩而过。安阳用一种低调而深沉的方式，让文明的重量自然地融入今天的生活。

监制丨柯荣谊

策划丨张少伟

外联制片 | 史宝银 陈凤岳

主持丨孔闻峥 魏无瑕Cleo

编导丨孔闻峥 汪正兴

语言顾问 | 沈一鸣

实习生丨王小璐 张南希

特别鸣谢

中共安阳市委宣传部

中国文字博物馆

殷墟博物馆

开箱中国工作室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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