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琪鹏

张胜全开展小麦田间管理讲解。

麦收时节，“京字号”小麦在南疆获得丰收。

　　北京市农林科学院杂交小麦研究所副所长 张胜全

　　“我们坚信，和田也能干出来，成为一个粮食丰产区！”

　　和田，馕的王国。玫瑰馕、芝麻馕、窝窝馕、辣皮子馕……说起和田馕的味道，喜欢面食的张胜全如数家珍。那浓郁独特的麦香，是馕的灵魂。

　　张胜全在北京生活，却喜欢吃馕，这是他长期在新疆和田地区工作养成的习惯。作为北京市农林科学院杂交小麦研究所副所长，张胜全每年都要跑和田十几趟，在当地开展小麦品种改良工作，行程已超过10万公里。

　　2011年9月，应北京援疆和田指挥部邀请，张胜全来到和田墨玉县考察。第一次到和田，当地的气候就给他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当地一年的降雨量仅有50毫米，也就相当于北京一场大雨的量，而年蒸发量却超过2000毫米。“小麦是当地群众主要的口粮，但是亩产量只有三百公斤左右，比丰产区低三分之一甚至一半。”

　　张胜全发现，造成小麦产量低的原因，除了自然条件，还与小麦的品种有关。当地种植的小麦，还是上世纪90年代的老品种，产量潜力有限，需要更新换代。当地群众提出需求，希望能引入一种产量高，又适合在林下种植、耐阴的小麦品种。

　　这个艰巨的任务交到了张胜全手中。和田人口多、耕地少，许多土地沙化严重，一抓一把沙子。在这样的土地上从事农业生产，是无奈之举。“当地群众收入水平低，从外地调粮成本高，所以必须自给自足。”张胜全苦苦思索，寻找解决问题的突破口。

　　中国是一个农业大国，并不缺乏优质的小麦品种。但直接引种，并不一定适合和田。“就像有的北方人不适应南方的气候，小麦也会‘水土不服’。”张胜全说。南疆地区气候干旱，昼夜温差大，土壤盐碱化，种植管理水平也不如传统的粮食丰产区，所以一些在内地推广的优质麦种，到了和田表现就没有那么优秀了。而且，由于耕地面积少，南疆地区还有着“粮草双丰收”的现实需求。不光要粮食产得多，割下来的麦秸还要喂牛喂羊。

　　“所以我们要培育一种适合和田当地自然条件，又能满足当地群众需求的小麦品种。”张胜全说。培育一个新的小麦品种，在技术比较成熟的内地要8到10年，张胜全在和田一干就是14年。

　　培育新品种的第一步，是比对。“我们比对不能光看产量，如果产量高，但是植株太矮，麦秸产量低也不行。”张胜全说。除了这些，还要对比品种的抗性，如果抗旱性、抗寒性、耐盐碱的水平无法和当地品种相媲美，也要淘汰。

　　第二步，是通过杂交进行品种改良。为了使新的小麦品种兼具北京品种和当地品种的优点，14年间，张胜全团队引进数百个北京小麦新品种，与当地品种进行杂交。“我们的目标就是让新品种既能高产，又能适应南疆的环境。”

　　经过比对和改良，筛选出优良品种，这是小麦育种中耗时最长的工作。这也是张胜全总是去新疆出差的原因。今年刚过半，张胜全就已经跑了10趟新疆，他干脆把行李箱放在了办公室以备随时出发。在他的办公室里，一个用了十几年的电脑包、一顶褪了色的草帽和一双有些变形的皮鞋十分显眼。这些都是他在新疆离不开的“老伙计”。

　　和田干燥炎热，为什么要穿皮鞋？这其实是张胜全多年在新疆出差总结出来的经验。南疆风沙大，穿运动鞋容易脏，刷了又不容易干。穿皮鞋的话，只需要擦一擦就可以了。他笑着说，他囤得最多的就是擦鞋布。在他的行李箱里，就能找出十几块。

　　张胜全在新疆出差，长的时候近一个月，短的时候只有三两天。前段时间，他出差3天驱车2700公里，贯穿塔克拉玛干沙漠，到和田、喀什、阿克苏等地查看小麦长势。3天时间里，他几乎没怎么休息。当被问到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时，他回答：“农时不等人。”

　　因为行程紧凑，张胜全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到和田，他总要先买上两三个馕、两三瓶水放到车里，这些就是他的午饭。有时候穿越沙漠，他就凑合一口。

　　对于张胜全来说，这些都算不上辛苦。14年间，他在北京新疆两头跑，有时候一个月就要去4次新疆，人生地不熟、身体的不适应、工作强度大等挑战，他都扛了下来。

　　在北京援疆工作的支持和他的不懈努力下，育种工作取得可喜的成绩。2023年，张胜全在兵团第十四师225团主持建立了北京科技援疆航天育种专项小麦育种基地，成为首个疆外科研单位在南疆区域建立的小麦科研平台。今年，张胜全培育的“京字号”小麦新品种在225团取得了丰收，平均亩产近700公斤，最高亩产量达到了760公斤。这样的数据，在过去无法想象。

　　“京字号”小麦新品种在新疆的试验，引起了各方高度关注。张胜全的足迹从和田延伸到整个南疆，北疆一些地州也向他发出了邀请。“以前是当地技术专家带着我们去找老乡谈，老乡还将信将疑。现在是老乡主动找到我们，想种北京的品种。”张胜全说。

　　小麦育种就像培养孩子一样，孩子“长大成人”，令人无比欣慰。“我们坚信，和田也能干出来，成为一个粮食丰产区！”张胜全激动地说着，一派希望的景象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