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广大观众不接受退赛,希望他走也得走到终点。北京奥运会后,一向被视作国民偶像的刘翔承受了太多的压力。许多人都质疑他“诈伤”,乃至质疑这是个阴谋。人们有失望、有不满、有愤怒。甚至有人说,在那一刻,刘翔仿佛成了“国家罪人”。而许多人都认为,刘翔不该退赛,甚至说,就算走,刘翔也得走到终点。这样的情绪当然也影响到刘翔的广告赞助商,影响到体育部门。所以,刘翔身上背负着太多,他没有不上场的资格,也没有退役的资格,唯一的选择就是,不管怎样,都走上赛场,就算跳也跳到终点。
更深层次上:刘翔只是“举国体制”的“荣誉机器”。在“举国体制”下,体育竞赛和民族荣誉绑定得是那么紧密。近百年的屈辱记忆,以及建国后逐渐恢复的自尊,使得体育比赛成为那时封闭的国人少数几个提高自信的途径之一。必须承认,从历史上传承下来的不仅只有举国体制,即使在今天,奥运金牌对国人神经的刺激作用仍旧不小。更别提,刘翔所在的项目本来是欧美人所垄断、统治,这就更加深了人们对刘翔的那份期盼。进一步说,人们也会认为,刘翔是纳税人的钱给培养出来的,就需要去做点什么。对于刘翔来说,仿佛身经一场“体育造神”运动。人们不允许“神”退缩。有多爱就能有多恨,也不难理解人们的怀疑乃至愤怒。所以,在举国体制下成功的运动员很幸福,而失败的运动员却很痛苦,看看那些没有拿到金牌的中国夺金大热门就知道了,他们多数以泪洗面,都说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人民。比起来,曾经也是举国体制培养的,后来却走了职业体育道路的姚明就幸福太多了。他去NBA时也伴随着许多人的“民族荣誉感”,他也曾经伤病缠身,而在30岁的黄金年龄退役。面对着人们的沮丧,姚明说,“我又没有死,现在我正喝着啤酒,啃着炸鸡呢,难道你想要什么?一场葬礼?”而在退役前,他对记者说,“我要选择自己的死法,不让别的东西来决定我,而是我自己来决定。我退还是不退,你自己就猜吧。”
“举国体制”和各种利益混杂在一起,08年前几乎没公布过伤情,不透明怎能服众。在北京奥运会前,很少人知道刘翔有着严重的伤病,刘翔的伤病几乎对外界没有什么披露。在这样的情形下,突然的伤情就好似平地惊雷一样,也不怪人们难以接受。而如果说是广告赞助商在干涉刘翔的伤情披露,有点天方夜谭。西班牙网球大师纳达尔有众多赞助商,而他一度伤病缠身,可赞助商还是看好他,认为纳达尔具备长期的价值。另一位网球大师费德勒也有很多赞助商,他们也不会干预他的运动生涯。而职业的费德勒也许是网球史上最擅长科学合理安排赛程的球员——他能够保持一定的参赛数量,但同时又能够避免陷入连续参加多项赛事的疲惫。赞助商看的是长远,而不是一锤子买卖。一个自由的职业运动员也能很好地保护自己。可刘翔的情况就复杂得多,当行政垄断和商业利益混合,实在复杂。
刘翔想要披露伤情太难了,要多方商量才行,各有各的利益纠葛。实际上所谓的商业也并非刘翔自己能左右,刘翔在进行商业操作时必须充分考虑到各方面的利益,比如田管中心、上海方面、教练、中介公司等。因此,刘翔真正赚到的钱,往往占不到总数的五成。而在北京奥运会后,人们已经习惯性怀疑刘翔,尽管媒体上有了许多关于刘翔伤情的报道,可各利益方披露的都不同,仍然让人云里雾里,自然更不相信。
别怪刘翔,他甚至没权选择怎么治伤,不难理解为何伤病如此严重,旧伤复发如此凶猛。实际上,刘翔连接受手术治疗的自由都没有。从受伤,到带伤坚持备战奥运会,再到手术,刘翔的脚伤,可以讲是折腾半年了。就算从8月18日鸟巢退赛算起,也有一百多天了。孙海平表示过,刘翔等待治疗方案的这段漫长时间,是饱尝痛苦与压抑,如坐针毡。同样是受伤,姚明08年2月底骨折时,从脚部感觉不适,到做检查,再到做手术,也就是一周的时间。两者差别为何如此巨大? 这里有着两者决策路径不同的原因。刘翔的治疗,刘翔本人、家人及孙海平,都是不能决策的,必须得到国家体育总局、田径运动管理中心以及上海体育局的许可。最后也是三方都认可了,才决定手术。姚明则自由得多,只需要“姚之队”认同即可。
事实上,已有医学专家坦言,刘翔很可能已经错过了最佳手术时间。刘翔没能得到及时治疗,一是公文在体育行政系统内的流转,耗费了时间;二是没有预案,一时半会儿更难找到疗伤的最佳人选。病急乱投医,找一千个医生,可能会得到两三百种说法,你听谁的呢?如此搞来搞去,时间自然就拖下来了。也许体制一时难以改变,可让人难以相信的是,“举国体制”竟然没有为优秀运动员做好治伤预案,让其得到及时的治疗。难道“举国体制”只管训练、金牌,不管伤病?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难理解刘翔为何老伤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