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雅安日报
□李靖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冬日的老屋,火盆中炭火明明灭灭,不急不缓,烘暖着冰凉的手脚。火盆,曾是家家户户冬日里必备的御寒之物。如今,地暖、空调、各类取暖器早已普及,加之环保理念深入人心,“卖炭翁”的身影渐渐淡去,火盆便也悄然退出了日常的生活。
但火盆于我,却是老屋的体温,是儿时的光景,更是那一团化不开的乡愁。
记忆的门扉轻启,往事并未走远。往往立秋未至,老屋的火盆便已早早生起。那只缺角的大火盆兜兜转转传了三代人,醒目的缺口是大炼钢铁时代留下的印记。昏暗的老屋在炭火映照下更显沧桑,斑驳的墙板诉说着岁月。年迈的奶奶佝偻着背,蜷在火盆旁的躺椅里打盹,手中还捏着半块未吃完的“钻灰粑”,安静如盆中一块将尽的炭。火上架着一个熏得乌黑的土罐,罐中不知熬煮了多久的老茶“咕嘟”作响,茶香混着炭火气,弥漫在屋子的每个角落。偶尔木炭“噼啪”爆开,溅起几点火星,像划过夜空的流星。
冬夜漫长,一家人围坐火盆,便是最温暖的时光。或闲谈,从家国天下聊到邻里琐事;或品茶,清苦之后是回甘,直沁心脾;或温一壶土酒,一人独酌、两人对饮、众人同欢,微醺中尽显酣畅。最忙碌的要数三姑,她把揉好的玉米面饼一个个排好,埋进火盆里的灰下,再压上几块红炭。不出半个时辰,焦香便漫溢出来,勾人涎水。这便是我们那时最爱的零嘴——“三吹三打”的钻灰粑。
对我们孩子来说,火盆既是玩具,更是解馋的“神器”。
那时没有电视与电子游戏,表哥表姐们放了寒假,除了打猪草、拾柴火,便无处可去。天寒地冻,我们便整日守着火盆,消磨时光。一会儿用火钳拨弄炭火,一会儿拿橘子皮烧着玩,更调皮的,还会偷偷将未燃的爆竹丢进去,“啪”一声炸响,惊起满屋呵斥。直到大人扬言要“家法”伺候,我们才悻悻收手。
待到腊月,家家杀年猪、炕腊肉、灌香肠,年味渐浓。大人们忙于备年货,对我们的看管也松了些。肚里“馋虫”骚动,我们的胆子也大起来,偷偷从粮缸里摸出玉米、黄豆、花生——至于腊肉香肠是万万不敢动的。把这些“宝贝”埋进灰里,待香气飘出,喊一声“公鸡叫、母鸡叫,个人捡到各人要”,大家便一拥而上,抢食起来。不一会儿,一群“小花猫”便凑在一处,意犹未尽地咂嘴。
偶尔,表哥钓来小鱼或逮到田鼠,那便是难得的“盛宴”。抹点盐,用菜叶包裹严实埋进炭灰,烤熟后的那股异香足以让人神魂颠倒。如今想来,那些“小偷小摸”大人们怕是早已知晓,只是默许罢了。在物资紧俏的年月里,这点顽皮恰是生活最好的调味。
时光荏苒,四十年忽然而已。如今物质丰裕,通信便捷,交通发达,人与人的距离仿佛很近。可当年围炉共话的那份紧密的温暖,却再也寻不回了,如同那只旧火盆,湮没于时光之河。
现在的冬天,再没有炭火爆裂的脆响,没有茶汤沸腾的咕嘟,没有一家人挤坐闲聊的烟火气——从日常琐碎聊到星辰宇宙,那些掺着笑声的温暖细节,都随着火盆的余烬,渐渐冷却。
我们住进了更暖和、更明亮的房子,却再也找不回老屋火盆边,那份心贴着心的滚烫。
昨夜,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还是那间老屋,缺角的火盆上,土罐里茶汤咕嘟,钻灰粑焦香四溢。炭火噼啪,故人围坐,谈笑风生,温暖如春……
联系电话:18610562898
联系地址:北京市海淀区海淀西大街72中关村创业大街拓荒族